最近,在我的梦里,隐隐约约全是关于老屋的记忆,那小院,那土坯房,还有门前那对石磨石碾……我常常一边做梦,一边提醒自己千万别醒来,这样我就能在老屋里多呆一会。
于是,这个十月,我回到了阔别多年的老屋。
老家的老屋是我爷爷那辈人盖起来的一座四合院,从我记事起,院里住着我家和我大爷家。后来我们兄妹几个考取了学校陆续离开了家乡,7、8年前父母也在城郊买了房子搬离了老屋。自从前几年大爷大娘相继去世后,老屋就再没有人居住。
翻过那座山,绕过那个湖,转过那道弯,终于看到我家的大门了。她依然站立在高高的台阶上,那挺拔的身姿还是我记忆中的样子,只是木门上那一道道新增的裂缝和土墙上那一片片斑驳的泥皮使她显得有些苍老;门前那对石磨石碾还忠实地默默陪伴在她身旁。
拾阶而上,推开咿呀的木门进入小院,丛生的臭蒿、苍耳等杂草足有一人多高;黑洞洞的窗格上残留的窗户纸在随风飘动,仅有的几块玻璃也支离破碎;有一扇门的上半部分已经从门框上脱落下来,半躺在空中,只有最下边的一角还坚强地拽着门框不忍离开;有几个房门的锁已经锈迹斑斑,钥匙再也无法打开它们锈蚀的记忆。不过无需进屋,站在空落落的窗户前,就能看见屋子里的一切。大爷家的房顶有一处已经坍塌,阳光从窟窿里倾泻进来,照在落满灰尘和瓦砾的土炕上,还有一个大立柜孤零零地蹲在墙角。我家的屋子里几件没有带走的农具散乱地搁置在门后,我一眼就认出了我小时候用过的那把小锄头;一辆旧自行车躺在地上,车轮上还粘着泥土,我多么希望在它尘封的记忆里还能想起昔日陪伴我上学的情景;几只瓦罐不知被哪个调皮的孩子打得稀烂,碎片上依稀还留有面粉的痕迹,这些瓦罐承载过我们全家人的食粮;里间墙上那张“中国地图”还坚强地粘贴在那里,儿时我常常站在这张地图前许下心愿、憧憬未来……
我经常晾晒衣服的那根铁丝还在,小时候我心疼爸爸从井里挑水艰难,就经常把衣服抱到河里去洗,我总是把洗干净的衣服一件件搭在这根铁丝上,多的时候能搭满长长的一铁丝;西墙脚下,那个灶台依然蹲在原地,儿时我最喜欢一边烧火,一边听收音机里播放的《第二次握手》、《夜幕下的哈尔滨》等广播剧。
老屋里的一物一件在我看来都是那么亲切,每一件物品都能勾起我的一段回忆。站在老屋门前的石阶上,目睹老屋今天的荒凉和清冷,我不禁想起了院子里昨日的欢乐:那些年小院里整洁干净,每到夏天,院子里开满了鲜艳的芍药花和指甲草花,妈妈在擀面,我帮着烧火,爸爸在修理农具,哥哥钻在屋里看书,两个弟弟打闹着、欢笑着……我们的生活虽然艰苦但其乐融融。今天,我们一个个都走了,只把老屋孤零零地留在这里,没有了整洁,没有了笑声,听不见昨日的欢歌,感觉不到昔日的温馨,老屋清冷得让我落泪……
黯然间,抬头仰望院子中央的那棵老柏树,我欣喜地发现它又长出了许多新的枝叶,那么苍翠碧绿,茂密的枝桠间还筑有一只喜鹊窝,不时洒下喜鹊夫妇欢快的笑声;墙角的那颗老枣树还是那样郁郁葱葱,年年捧出满树的枣儿,红彤彤甜滋滋的枣儿引来许多馋嘴的麻雀,它们站在树枝上“叽叽喳喳”地说笑着。“这柏树的绿、枣儿的红给老屋增添了生机,还有鸟儿陪伴着她,给她唱歌,老屋也许不会感到寂寞”----我这样想着,心里就得到了一些安慰。
一低头,我发现裤子上有许多黄色的斑斑点点,哦……这是臭蒿亲吻我的痕迹,是老屋在和我告别吗?你看,苍耳也拽住我的裤脚粘住我的衣襟,是不舍得我离去吗?枣树伸出了手臂,是要挽留我吧?
再见了老屋,我已将您铭记在心,这里是我永远的根,是我永远的念思。在以后的日子里,岁月的风霜还会一次又一次地敲打您,您可要坚强地挺住呀!等着我,我还会再回来看望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