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是任性的,从小到大都是。而我的任性,也只有妈妈才能无条件的包容。
夜里十一点,我靠在沙发上看电视,受故事情节的影响,忽然很想家,很想妈妈。想妈的心情在瞬间达到极限,于是换好衣服,背上前些日子给妈妈买的葡萄酒和衣服,没有丝毫的犹豫,打上的就往家跑,心里慌慌的,怕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似的。一点钟的时候,我已经站在大门外。怕吓着妈妈,先用手机给妈妈打个电话,告诉妈妈我还有十分钟到家。站在大门外,抬头看着蓝色天幕上缀满的星星,呼吸着清冷的空气,满心的洁净与清爽。矗立在夜色中的高高矮矮的树木,象是疑惑地注视着深夜归来的我。院门一打开,家里的老狗一下子扑了过来,摇着尾巴,围着我转着圈儿,兴奋地叫着,轻轻地咬着我的裤角儿。屋里的一只小狗和一只小猫仿佛并不介意我打搅了它们的好梦,高兴地在地下你拍拍它的脸,它咬咬你的耳朵,尽情地打着滚,撒着欢儿。
“咋这么晚回来啊?”妈妈一脸的不解与担心。
“想您了呗,正好有顺车。”
“你都四十多岁了……”明知道我有些说谎,但并没揭穿。
“妈妈,累的,上炕睡吧。”我打了个岔。看着妈妈还好,心里的石头落了地,感觉到困了。
炕烧得很热,盖好被子,挪挪身子,枕在妈妈的腿上,听着妈妈唠唠叨叨地说东说西,心不在焉地答应着。妈妈更老了,她的头发不再浓密,而且灰白掺半,刀刻似的皱纹里藏满了养儿育女的艰辛,一双手如同两支刷子,摸在我的脸上,扎扎的。两条干瘦的腿象字母“O”的左半拉和右半拉,枕上去咯得头皮有点儿疼……
“木欢,冷么?给你加床被子吧?”妈妈的手插在我的头发里,一边一边地捋着。
“不冷……. ”我调整了一下枕在妈妈腿上的头,拉过妈妈的一只手贴在脸上,闭上眼睛,泪如雨下。
兄弟姐妹几个里头,我怕是最让妈妈头疼的一个。印象里,我上小学时的冬天,极易下雪,而且下得出奇地大,沿着山底的那条小路的积雪总是很厚。爸爸妈妈怕我被冻着,所以,下雪天就让我在家里自己看书,不让去上学。到现在我也弄不清楚,当初的我是怕逃课被老师训呢,还是真的就喜欢上学,反正只要遇到这样的天气,早上一起床,我就扯着自已的大嗓门开始哭,哭得天昏地暗,哭得地动山摇。至哭得气急败坏的爸爸抡起扫把照着我的屁股就是一顿胖揍。没等爸爸的扫把放下,我背着书包就跑。于是,二三公里的雪地里,我的身后总会有妈妈手里拿着一条围巾,一边喊一边跑。她追得越快,我就跑得越快,全然不顾身后的妈妈跌倒了又爬起来。
少时的家境特别贫寒,平素间很少有新衣服穿,总是小的穿大的替下来的旧衣服。三年级的夏天,联校里举行广播体操比赛,要求统一着装,女生红毛衣兰裤子。可是哪有啊?所以,身为少先队大队长的我,被老师取消了参赛的资格。放学回到家里,一向好强的我见到妈妈就拚命地哭,妈妈问我为啥哭,我也不说。后来,妈妈通过村上的孩子,才弄清楚了原因。那天晚上,妈妈在油灯下,一边给我缝着新衣服,一边流着眼泪。她说:“姑娘,别委屈了,这事儿不怪你,怪妈!”
初中三年,在城里读书,至少一个月才回家一次。每次回家,妈妈总会想着法儿给我做好吃的,临走还要煮上一书包的鸡蛋让我带到学校里。妈妈是一个很聪明的农村妇女,为了贴补家用,她总要养上上百只的鸡。为了提高小鸡的孵化率,她在一个水缸里装上热水,缸口用一个筛子铺上麦秸,搁上几十个鸡蛋,盖上褥子,用温度计控制温度,竟然也能安全地孵化出小鸡来。我们的零花钱,就是靠着妈妈养鸡养猪抠出来的。供七个孩子上学的艰辛可想而知,但是,每每问到妈妈:“您为什么让我们都上学啊?咋不留两个在您身边帮您干活呢?不省心啊?”妈妈总说:“只要你们能上,我就供。你们学好了,我比啥都开心。”
老爸老妈,正是有了您们的苦巴苦熬,才有了我们兄弟姐妹的今天啊……
睡梦中,被一阵锅碗瓢勺的声音吵醒。一看表,才刚过五点钟。饭都已经做好了。妈妈知道,性急的我是要赶早去上班的。
“妈妈,给我梳梳头吧,我的胳膊不得劲。”坐在凳子上,心里有点毛躁。
“小时候啊,每个星期天早上,你们姐妹五个总是挤在一个长凳子上,非让挨个儿地给你们编辫子,长长的辫子,黑油油的,真好看啊。眨眼儿工夫,咋就都长大了呢?”
“哪啊,妈,有您在,我咋就觉得自己总是个孩子呢?”
妈妈咧着嘴爽朗地笑了,满脸的折子就象是盛开的黄菊花。
胡乱拔拉了几口饭,又惦记着上班的事,背起包包就走。任凭把妈妈成串的叮嘱扯散,撒满了一山坡。山道上的我脚步匆匆,却不敢再回头!可以想见,站在村口的老妈妈,被风吹起的白发象极了山坡上被寒风摇曳着的荒草;那不能再高高举起的手臂象是老树干枯的枝枝杈杈。我的老妈妈啊,就如同黑夜里那盏将要熬干灯油的煤油灯发出的微弱的灯光,昏暗且飘乎不定……
“妈妈啊,您得等我,在我每次想家的时候,都在这里等我,等我回家喊您一声‘妈妈’,等我回家吃上一口您做的热饭,等我回来替我梳梳您喜欢的女儿的长发……”